诺亚的孩子

    他走后沉静了多久？我们得用多少时间才能明白过来我们得救了？有的孩子还在哭泣，因为他们心有余悸；有的依然在发愣，缓不过劲儿来；还有的转动着眼珠，仿佛在问：“你呢，你能相信，你相信这是真的吗？”
    彭斯神父脸色蜡黄，双唇发白，突然倒在地上。他双膝跪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，身子前后晃动，口里念念有词，两眼可怕地凝视着。
    我扑向他，以我对鲁迪也会这么做的保护者的动作，把他抱在我潮湿的怀里。
    这时，我听到他一再重复着：
    “谢了，我的上帝。谢了，我的上帝。为我的孩子们，谢了。”
    然后，他转向我，仿佛刚刚发现我的在场，无所保留地在我怀里抽泣起来。
    有些情感，不论喜怒哀乐，显得如此强烈，它们会使我们失去常态。神父的宽慰把我们整得心慌意乱，以至，出于传染，几分钟后，十二个精赤条条的犹太小男孩和一名身穿道袍的教士，互相挤在一起，湿淋淋地，激动不已地又哭又笑。
    接下来的那几天依然沉浸在延续的欢乐中。
    神父一直都笑容可掬。他向我坦白说，在这个结局里，他汲取了失去的信念。
    “您真的相信是上帝帮助了我们吗，我父？”
    我利用我的希伯来语课提出纠缠在我脑海里的问题。神父慈爱地望了望我。
    “说实话，不，我的小约瑟夫。上帝不会介入其间。如果说，自那个德国军官的反应以来，我感到舒畅，那是因为我重又获得了一些对人的信念。”
    “我呀，我想到的是多亏了您。上帝看好您呢。”
    “别说傻话。”
    “您难道不信，如果我们表现得很虔诚，一个犹太人或者一个基督徒，我们就不会遇上麻烦吗？”
    “你这是从哪儿来的如此愚蠢的想法？”
    “从教理问答课啊。鲍尼法斯神父……”
    “刹住！危险的傻话！人类互相制造痛苦，上帝并不介入。他创造了自由的人。因此，我们受苦或我们欢笑，这和我们的优劣无关。你想分配给上帝的角色是多么可怕？你能有瞬间认为，逃过纳粹魔掌的是上帝喜欢的人，被抓去的是上帝讨厌的人吗？上帝并不介入我们的纠纷。”
    ·“您想说的是，不管发生了什么，上帝都不在乎吗？”
    ·“我想说的是，不管发生了什么，上帝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。从今往后，该轮到我们来做了。我们对自己负责。”
    ……

二战期间，被迫害的犹太人背井离乡、东躲西藏，一个个犹太家庭支离破碎。人性的光芒从未泯灭。晨涞村的彭斯神父、药剂师玛塞尔小姐以孤儿的名义收养了一批犹太孩子，保护他们免遭纳粹的毒手，同时用心为孩子们保留下犹太文化。
一次次惊心动魄的搜查中孩子们都化险为夷，但晨涞村的村民们却付出了惨痛的代价。人们也在这个过程中一次次反思宗教的意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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